陈永新：诸暨，当年忠勇又一人

历史，会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也会因当年信物的出现而清晰。

一

昨天下午，收到四十多年老友陈恩裕兄长一条短信，意外之余，不胜欣喜。

恩裕兄告诉我：他手上有一本他小外公当年参加中国驻印军在印度兰姆迦集训期间自己购买的一本介绍印度风土人情的书，内有印度文字，也有英文。　　

恩裕兄说：这本书虽然与战争无关，但与那段历史有关，送给你就有了意义。　　

我大喜过望，立即约恩裕兄晚上喝酒，我同时告诉他：我会带一瓶09年的茅台酒过来，那是前年远征大酒店举办《寻找飘荡的忠魂~中国远征军珍贵影像致敬展》时为招待一众抗战名将后代我特意定制的“寻找飘荡的忠魂”专供酒，用这样的方式迎回诸暨忠勇子弟当年为国征战的信物，比较应景。

二

晚上，恩裕兄欣然赴约，看了那本八十年前从印度带回的册子及相关的驻印军花名册，历史的脉络变得十分清晰：
　　陈鲁，中国驻印军新30师二等正军医主任，籍贯浙江诸暨，学历：安徽军医讲习所。
　　新30师是中国驻印军血战缅甸密支那的主力，后来又是反攻南坎的劲旅。巧合的是：前天拙文《来自缅甸的遗物》中那南坎墓地中取回的皮带扣、钮扣主人是我们这位诸暨军医陈鲁一道赴汤蹈火的战友，当然，那位富阳健在的百岁老兵徐有根也是陈鲁出生入死的战友。
　　这本珍贵的图册和行军床、头盔、医疗箱、缴获的日本军刀等物品均由抗战胜利后回诸暨探亲的陈鲁带回哥哥（恩裕兄的外公）家中，因为所携行李过多，在诸暨火车站还与车站工作人员大吵一架。
　　可惜，恩裕兄只见过这位1947年就跟随孙立人将军到台湾的小外公两次，因当时的政治气氛，小外公交谈中并未谈及当年征战缅甸经历。
　　更可惜的是，除了这本图册，那些能证明诸暨子弟在异域忠勇报国的信物，在当年那个容易被惹上麻烦的时候，都被恩裕兄外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扔进了浦阳江。
　　所幸的是：历史总会在不经意间留下它的印记，有这一本图册和花名册，便已足够。
　　由于天然的地域亲近感，自从十年前关注中国远征军以来，凡是征战小兵中有诸暨人的身影，我都异常兴奋，备感自豪。
　　拜现代传播方式所赐，许多相关的信息在这里得到了汇总和证实：
　　公众号里去年发布《哭泣的野人山》后，便有上海市监狱局退休警官、诸暨籍的孟久益先生留言，并在不久后专程到访，将其父亲孟子昆当年参加中国远征军在印度兰姆迦集训时美军颁发的汽车驾驶合格证赠送于我。
　　此后不久，又有上海的顾小念先生留言并专程来访，称其父亲顾祖念是中国远征军二百师中校军医，跟随戴安澜师长翻越野人山，并把自己药箱腾空，装上戴师长骨灰背回。
顾祖念的陈述，颠覆了许多影视作品中对戴安澜师长在缅甸茅邦壮烈殉国后有关遗骨细节的描写，而且，他的身份在正式出版的《抗日名将高吉人》中得到了证实。（高吉人将军，中国远征军二百师副师长，戴将军牺牲后接任师长）高将军反复提到，军医顾祖念，浙江诸暨人。
　　而这本高吉人将军回忆录，也是高将军嫡孙高和全先生看了我《哭泣的野人山》后打电话到我酒店总台找我，称是远征军将领后人，请我回电，这样才联系上的。
一些历史的尘埃通过这样的方式在抹去，一些关键的细节在我这里汇集后被梳理、印证，我忽然觉得：这些年痴痴迷迷对这段历史的付出有了意义。
　　我突发奇想：同在一个师、团当年这些操着诸暨口音的热血小伙子互相一定也会认识的，在那异域战场，在那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日子里，他们见了诸暨老乡一定会亲热无比，会操着一口诸暨话大呼小叫。
　　密支那血战打了近百天，在那战斗间隙的晚上，那些神勇的诸暨小兵，望着惨白月色下泛着白光的伊洛瓦底江，他们一定想到了五六千里外遥远故乡诸暨同样月光下流淌千年的浦阳江，想到倚在门框上也在想念着儿子，盼儿早归的白发亲娘……
　　此时此刻，不知那些远征异域的小伙子是否会流下泪来？
　　也许不会，因为诸暨人的性格是以刚烈、硬绽著称的。
　　也许会的，因为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是人之常情。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无疑：当他们说起恨之入骨的日本鬼子，一定会咬牙切齿，骂一句诸暨人极度渲泄情绪的“诸骂”：
　　格断命日本佬，日得倷个娘，劈其煞！

（作者简介：陈永新，《寻找飘荡的忠魂》作者及大公网同名抗战纪录片制片人、主持人，大公报大公网、浙江日报、印象贵州网、台湾新报、浙江诸暨融媒体中心、诸暨在线等众多媒体特约撰稿人，诸暨远征大酒店董事长）